Friday, July 14, 2006

在權勢之前,我們竟矮了身子 有感

醫界心聲》在權勢之前 我們竟矮了身子

【柯文哲】

廿年前,我當實習醫師時,有一天晚上在急診值班,一位病人走進來,就滔滔訴說症狀,只見擔任第二年住院醫師的學長抬頭,對那個人冷冷地說了三個字:「去排隊」。這位病人聽到後,遂默不吭聲、乖乖的排在後面等待。

後來,我發現這位病人是當時的教育部長李煥。由於他很晚才下班,因感冒不適,順道到隔壁的台大急診處就醫。但對照於現在一些立委,到台大看病時是由助理前呼後擁,李先生如此儉樸自抑,實在是謙謙君子。當時,我身為一個小小的實習醫師,目睹這一幕,突然覺得台大醫院好偉大,值得一輩子為它努力。

近年來,前總統李登輝因和台大醫院鬧彆扭,改到台北榮總看病。有一次和醫界同儕閒談時,有人拿這件事開玩笑說:「你們台大醫院也有罩不住的時候。」話畢,只見台大急診部主任陳文鍾立刻正色回答:「一百年來,台大醫院不曾因多看了一個日本總督而增加它的榮耀,也不曾因少看了一個日本總督而減少它的光環;同樣的,台大醫院也不因為多看了一個台灣總統而增加它的榮耀,也不會因為少看了一個台灣總統而減少它的光環。台大醫院只要注意自己是不是台灣最好的醫院?那裏需要在意一個病人的去留。」

我一直覺得自尊、自信、不畏世俗名利,是我們台大醫院屹立百年來最重要的核心價值。尤其在SARS一役,當時台大急診部十位同仁感染而被迫停診。面對危局,院方下令急診部所有同仁全部隔離觀察,十天期滿結束,確定沒有被感染者,院方又下令全員恢復上班。對抗SARS,在那風聲鶴唳的時刻,台大上下沒有人逃避、辭職、請假、舉牌抗議,連出聲抱怨都沒有。台大急診部從醫師到工友的高度紀律,在最危急的時刻,保住了台大百年的榮譽。

如果我們回過頭來檢視趙建銘一案,我們對得起一百年堆積起來的榮譽嗎?台開案、藥商回扣案、署桃院長案、虛設人頭戶斂財幾千萬,還有月刷幾百萬的奢華,這些都是突然發生的嗎?試想:台大醫院一個外科系的新進主治醫師是怎麼過日子的?早上七點半晨會,白天帶學生上課、幫老師開刀、看門診,傍晚找機會開自己病人的刀,晚上博士班上課、做實驗、深夜寫論文,運氣不好的,凌晨還要來開急診刀。如果一個新進主治醫師是這樣過日子,趙建銘怎麼有時間去三井宴、內線炒股、到處看豪宅、介入各種人事案?

二次大戰結束後的紐倫堡大審,德國知識分子突然驚覺,德國人自傲是歐洲最理性的民族,怎麼會讓一個瘋子把國家帶向毀滅之路?從一九三三年到一九四五年,十二年之間,德國知識分子在幹什麼?同樣的,當一件一件的弊案爆出來時,我們也要自問這幾年來,我們台大醫院的老師在幹什麼?就算我們不是逢迎拍馬,也是附和權勢,甘願成為一個失去道德勇氣的明哲保身之徒。

從趙建銘半途轉入台大骨科當住院醫師,升任骨科主治醫師,到專科醫師考試、論文評等、出書、擁有私人辦公室,專屬開刀時段,還有關說各種人事傳聞……。這些從頭到尾,我們都不是無辜的旁觀者,是我們的軟弱和縱容,讓一個年輕人最後陷入不能自拔的地獄。

一百年來,台大醫院是台灣社會的圖騰。若不是我們在世俗的權勢之前,矮了身子,失了志氣,今日怎會有一個「趙建銘案」?我們對不起台灣社會對台大醫院的期望和仰慕,我們需要反省、認錯、道歉。


(作者為台大醫院外科加護病房主任、本文原刊於本月三日民生報/B9版/醫藥最前線)

【2006/07/13 聯合報】

初看這篇文,最震撼在後面兩段。
就像是,明明知道朋友的行為不好,但仍然睜一隻眼,閉一隻眼,想說,甘我屁事的忽略他。
結局,也許讓他無法自拔,或是死個性怎麼改也改不了。
雖然結果不一定會再複製一個趙駙馬,但,總是對社會不好。
從外科系的師徒制到工作倫理,因為一場活動,接觸了一些人、事,讓我有感而發。
而我也開始思考起,桑妮說的,七年級生不跟你計較就不是七年級生的說法。
他現在不跟你計較,那一定有其他的地方跟你計較,只是你還不知道。
我是七年級生,但總覺得我的心態一點也不七年級,但,真的還是有七年級的血統存在。
因為,開始計較起一些事。
擔心著,那股所謂的天真與堅持,慢慢的給磨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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